刘健 节译

通信九：难道没有可能一切都是偶然的？

　　一九八九年九月十五日，父亲在信中说：
　　现在来谈谈你的“人类学论点”。格瑞格，也许我没弄懂，但我实在看不出你的论点道理在哪里。你差不多是说，如果没有上帝，生活就是混蛋。但是不错，生活的确是个混蛋！虽然我承认我们有些渴望有一个“天上的父亲”，我想这是一个让人欣慰的想法，但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你说除非有一个人格化的造物主创造了我们，人类就是无法解释的。但难道不可能我们只是偶然的来客？生物学家不是这么告诉我们的吗？进化论不是说我们的头脑和道德只是我们存活本能的一部分？我甚至不清楚如何评价这一理论，但它起码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释。
　　但又一次，我不是否认宇宙中可能有某种比我们更强大的势力。我总是觉得宇宙中有许多设计不可能都是偶然得来的。世界不象是有可能砰一下就冒出来了。但是我想象不出你为什么能肯定，人类对这种势力而言有圣经里说的那么重要。也许我们只是一出大戏里跑龙套的角色而已。总而言之，宇宙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我们的地球在其中不过是沧海之一粟而已。我的散文诗到此为止！
　　
　　九月二十五日，儿子回信：告诉爸爸
　　您相信在事物的后面有某种“力”在起作用。我只是试图探索这种“力”必须是什么样子。因为结果不可能大于原因，这难道不是说，人类(结果)是个体化的事实意味着其原因(“力”)必须也是人格化的？
　　进化论即使是真，也只能给予我们一个人类是怎么起源的生物学上的猜测。但一个更根本的问题是到底进化是怎样产生这样的结果的。进化要产生那样的特征的话，宇宙最终的“力”必须是什么样子？我问的是关于过程本身的问题。这是一个“形而上”的问题，科学无法回答。
　　我的论点，简单来说，就是这个过程本身不可能是纯粹偶然的。您看，我们为了能够理解为什么我们的头脑能够理解物理现实，必须相信这个物理宇宙是“头脑”式的。我们对现实的思考的前提假设是我们的头脑与现实有一个对应关系。这就是爱因斯坦所称宇宙的“不可理解的理解性”。比如，他那完全从严格的数学公式推导来的相对论，是如何与现实“吻合”的？他理论的成功已被实践(实验)证明，这意味着物理现实具有爱因斯坦推导出的那种数学结构。爱因斯坦并没有把他的理论强加于现实，他发现了它。这个世界必须首先是“头脑”式的，才会有爱因斯坦式的头脑来了解它。
　　爸爸，仅仅偶然绝不可能生出数学公式来。偶然也产生不了象我们头脑这样的生物，能够理解和推导数学公式。这样来看问题：如果我们的头脑仅仅是一些“化学反应”，那么任何我们认为所发现的真理不过是一些粗劣的化学反应而已，因此不可能有什么真理在其中。在这一点上化学反应都是一样的，不论是多么复杂的反应。这样爱因斯坦的所有理论推导不过是一些复杂的反应而已。
　　那么为什么他的理论是对的？他的公式，还有所有科学理论的成功，证实了我们关于头脑由直觉而来的假设：我们的头脑不仅仅是一个化学反应的网络。它能理性地理解世界的物理形态，是因为世界是理性的。由于理性不可能出于一个非理性的头脑(理性不可能仅仅出于偶然)，物质世界的背后必须存在一个理性的头脑。这就是说，您的“力”必须是理性的。
　　我可以对道德说完全同样的道理。如果道德仅仅是偶然的产物，仅仅是某些原始物种需要以帮助它们生存的话，那么我们的道德诉求就没有什么客观参照点了。它们不能对事物应该怎样说三道四，只是反映我们(进化偶然的产物)的感觉。
　　但是当您说希特勒屠杀六百万犹太人是“错的”，或您在给我的信中说那个疯子残害那个女孩是“错的”时，您想说的不仅仅是您“不喜欢那种感觉”。难道您不是假设这些行为与事物应该有的样子相悖？难道您不是在发出一个声明，不是关于您的行为方式，而是关于这个宇宙应有的方式？难道您没有假设宇宙万事万物中有一个道德律存在，而这些坏蛋们破坏了这些律？
　　然而很重要的是要看到，偶然与纯粹的化学反应既不可能是理性的，也不可能有道德感。由于结果不可能大于原因，宇宙后面的那个“力”不但应该是理性的，它也应该是有道德感的。
　　这样一来这个“它”开始越来越象一个人了。
　　我相信，关于我们的自我意识也可以作同样的推理。我们能感觉自我，有意识，因此我们是自由的。但偶然的化学反应，不管可能多么复杂，也会是自由的吗？对爱，对意义，也可以问同样的问题。
　　我说一个在根本上是非人性化的环境中人的生活是难以承受的，并不是一厢情愿地希望由此证明上帝的存在。我只是想说明，假设大自然能够产生出它本身不能满足其渴望的生物，这实在是与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所知道的其余的一切不相符合。这相当于假设结果超过了原因，而且引出灾祸。如果宇宙不象我们那样人性化的话，我们就象是岸上的鱼儿。我们绝望地哭求水，但是从来没有水这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变成怎样呢？我们所渴求的东西从来不存在，也从来不可能存在，那会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观点是，人性的特点，以及从人性而来的渴望，要求人性的最终原因和环境也是人性的。至少这一点，是关于那个“力”的唯一合理的假设。
　　爸爸，让我对为什么我相信上帝说最后一句。我真的觉得我的观点是成立的。在某种意义上，我觉得它只是我们对自己和环境所凭信的一个简单、直观的推理。而且我对上帝的信仰不仅仅是一个我碰巧猜对的理论，它是一种关系。
　　当我开始相信上帝，相信耶稣基督的牺牲是唯一可能让我处理好与这个某一天我必须面对的“道德力”的时候，我的经历使我发现人性的渴求的确有“解”。我象是一个枯井里的鱼发现了水！而且是多么奇妙、清新、解渴的水！对上帝的信不但解答了我们心头的饥渴，它还满足了那饥渴。爸爸，我希望某一天您不但同意我的理论，也能分享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