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网刊 | 第十五期 | 2004年5月]

《耶稣受难记》——谁杀了耶稣?

王永强

  身在新西兰,有幸看到耶稣受难记的首映,不知道国内是否已经有人在此之前看到了,这部电影,我看了两次,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哭了,第二次看的时候,更多的时间我在思考。
  第一次看的时候,电影中强烈的视觉冲击,耶稣身体的痛苦,精神的压力,仿佛电影院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和他一起经历,当他背负十字架向着骷髅地走去的时候,马利亚在他跌倒的时候的哀哭,他的一句话:“母亲,看我将一切都更新了”,是整个电影的中心,他讲一切都更新了,更新什么?怎样更新?我没有仔细想,可是他的决心,他的爱,真得让每一个在电影院里的人沉寂了。
  第二次,当我再次鼓起勇气,走进电影院与耶稣一起经历的时候,视觉的冲击没有了,更多的,我开始思考电影后面的意义。
  电影是从一个叫克西马尼园的地方开始的,耶稣被卖的前夜,他深知自己将来的处境,紧张,胆怯,忧虑,后来甚至撒旦亲自来到他身边,当撒旦冷眼旁观的时候,在这画面的后面,两股力量正激烈的交锋,撒旦的一句话说出了很多人甚至现在很多人的疑问:“一个认真地可以承担这么多吗?一个人承担岂不是太沉重了?”蛇在圣经中常常代表着撒旦,影片中的一个镜头,耶稣重重踏在蛇的头上,正印证了这本远古流传下来希伯来人经典中创世纪的一句话,“女人的后裔要伤你的头。你要伤他的脚跟”
  在纷乱的士兵中,使徒彼得奋力的保护耶稣,其他人却都落荒而逃,耶稣却格外的沉静,没有反抗,没有争辩,甚至还医治好了一个前来抓他的犹太士兵,无助?无奈?还是更大的恐惧是耶稣无话可说?当我在疑惑的时候,一个倒叙的镜头插了进来,耶稣说:你们是我的羊,我是牧人,好牧人为羊群舍命,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夺取生命,除非是我自己为你们舍了,我即有权舍了,也有权取回来。多么特别的宣告,充满了爱和权柄的宣告。于是,在整个电影里,我始终记得他所说的,不论是在人生嘈杂,众说纷纭的犹太人圣殿里面,还是在罗马官员比拉多的官邸前,甚至在阴森恐怖的罗马刑法处,罗马军兵毫无人性的拷打耶稣的时候,这句话始终在回响,“我即有权舍了,也有权取回来。”
  当耶稣在无助的行刑处被鞭打的时候,一个镜头让在场的每一个观众心里发毛,就是撒旦面无表情地抱着一个怪胎,幽幽的走在人群中,最后,那个怪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耶稣,坐在我身边的一个洋人女孩,大概有十八九岁,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恐怕她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死亡的阴影,笼罩着电影中的行刑处,也同样笼罩了电影院,在希伯来人的圣经里面,使徒保罗一语道出了其中玄机:私欲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即长成,就生出死来。是啊,人面对死亡,有什么办法呢?古往今来,又有谁曾经脱离了死亡呢?人在死亡面前的无助,被死亡的折磨岂不和耶稣遭受鞭打的时候是一样无助么?
  当比拉多大声又无助地说:我差不出他有什么罪,同时他又在水中洗手的时候,全场的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钉他十字架。不知道,如果我在那里,是否我也会成了他们的一分子,因为在人群中,耶稣依稀看到,自己曾经医治的瞎子,麻风病人,曾经紧紧跟随自己,虚心学习的听众们,他的眼神中却从没有一丝的怨恨。“为什么?”我不禁问自己,我这旁观者已经热血沸腾,恨不得将那些道貌岸然的犹太人祭祀撕成两半,可是他却这样淡淡地看着他们,让我想到一个电影的名字《沉默的羔羊》一只被宰杀的羔羊死亡之前不也同样是这样默然无声么?
  当耶稣被钉十字架的时候,钉子穿过他的手掌,脚掌,他却大声喊着,“赦免他们!”“如果是我,我会怎样?”我不断问自己?“他问什么要赦免他们??”还有更多的疑问一直在问我。
  当犹太人的祭祀讥诮的问他,“你若是神的儿子,就从十字架上下来。”耶稣同样重复着一样的话,一个强盗的回答揭示了这问题的真相,“他在为你祷告!” 。是的,为你祷告,意味着什么?祷告意味着什么?不太了解,但是一个念头我可以确定的,就是那意味着,丛然耶稣在十字架上,他依然原谅把他送上十字架的人们,包括那道貌岸然的犹太祭祀。
  突然间,我意识到在这部完全依据圣经拍摄的电影中,背后隐含的含义多到发掘不完,每一个人带着不同的眼镜去看的时候,每个人收获的都不一样,可能我再看一次这电影的时候,我发现的会和这次的完全不一样,但有一样东西我相信是这电影,或者是那本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希伯来经典想要揭示的,就是对人,世界和世界背后的探求,对人苦难的解释,我们和我们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没有了原来的和谐,公义?中国古代诗人说:“天地有正气”,然而就在现在,正气去了哪里?当911,代表人类文明的两栋高楼倒塌的时候,正气在哪里?当宝马汽车碾过一个过路的妇女的时候,正气在哪里? 当一个本来有大好前程的青年,毫无人性的杀死他的同学的时候,正气又在哪里?人的正气去了哪里?回电影中,当没有罪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正气在哪里?公平又在哪里?
  电影里的耶稣大声叫喊着上帝的名字,“父阿,为什么离弃我??”,我的心不禁又一次问自己,“为什么?”,当耶稣在十字架上的生命就要结束的时候,他最后说了一个词,“完成了!”,他的眼中俨然带着胜利者的光芒,完全没有一个垂死者的无助,为什么??一切寂静了,只有一丝阴冷的风吹过,万物都寂静了,镜头移到了骷髅地那座小山的上空,我的心里面是无助的悲哀,因为一个无罪的被当作有罪而死了。突然间,一滴水珠仿佛是从眼中坠落了,我明白了,那是一滴泪水,谁的泪水,从上方看着那荒芜的山头?他为什么落泪?当那滴泪水寂静无声的从天空中坠落,重重的落在地上的时候,地被震动了,甚至群山也动摇了,犹太人的圣殿地裂开了,圣殿里面的幔子也裂成了两半,圣殿中那代表着以色列上帝的约柜赤裸裸的显露在众人面前。这一切都发生在耶稣在十字架上断气的一瞬间,犹太人的祭祀恐惧了,罗马本来耀武扬威的军兵畏缩了,耶稣的生命到底特别在哪里?竟然让地摇动,天阴暗,人心敬畏他?电影到了这个时候,我相信不仅是我一个人在问这个问题,可是答案又在哪里?“没有人夺我的命去,是我自己舍的。我有权柄舍了,也有权柄取回来。这是我从我父所受的命令。” 耶稣的话又一次回响在我脑子里,纵观人类历史,为人舍命的不止耶稣一个,中国近代,无数的革命先烈同样为了理想而舍命,为了同志而舍命,为什么耶稣这个人的生命舍掉了却让整个人类历史都跟着改变?耶稣的生命到底特别在哪里?我苦苦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我的祖母是一个不识字的基督徒,所以从小我就担负起为祖母读圣经的责任,对圣经的阅读时我对圣经有一些了解,当我重新审视当初我带着批判的心情为祖母所进的责任时,一句祖母经常挂在嘴边的圣经的话给了我答案,“为义人死,是少有的,为仁人死,或者有敢作的。 惟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多少革命先烈,古代英雄,为了理想,国家,民族和朋友牺牲自己,将自己的生命摆上,可是古往今来,在众人之中,唯独耶稣一人为了敌人,罪人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将自己的生命摆上,将自己无罪的身体摆上,从人的角度来讲,他就是老子道德经中所说的“圣者”,那“不可道之道,不可名之名。”因为他的生命是人间最可贵之物的彰显。从耶稣身上,我找到了当初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目的,看到了当初梁启超所说的“民智未开”的解决根源,看到了先进多少人苦苦哀叹的道德沦亡的根本。爱,正从我们的世界溜走,罪恶正在我们的世界成长。
  电影的结束时一个长镜头,从渐渐滚开的以色列人传统封住坟墓的巨石一直到渐渐萎缩的裹尸布,再到耶稣平静祥和的脸庞和他有钉痕的手,他复活了,然而在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个从死里复活后,复仇者的仇恨,而是充满了信心,希望,向着光走出去。这样的结尾,无疑让每一个看电影的人都可以释怀了,因为整部电影近两个小时的无助,苦毒和阴暗都被结尾的温和的光线和画面化解了。
  到底谁将耶稣送上了十字架?罗马天主教在16世纪后曾经一度认为是犹太人,显然,这观点错了,因为耶稣上十字架时候,他仍然原谅他们,有人说是当时的人们,因为当时每一个人似乎都将矛头指向了耶稣,可是正是当时的人,在耶稣复活之后,他们奋力跟随他,保护圣经,历史上因为迫害而死的基督徒超过了两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的总和,他们当然没有将耶稣送上十字架,那么到底是谁?有评论说当时的宗教将矛头指向犹太人,而现在我们已经不会因为当时的气氛而仇恨,生活在现在的我们已经不会追究谁杀了耶稣,那么为什么梅尔吉布森会花费重价,在反对如潮的情况下拍摄这电影? 从新诠释圣经中的故事? 他在接受美国ABC全球电视台采访的时候,所说的一句话,道出了将耶稣送上十字架的真凶,“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将耶稣钉十字架的人,每一个人,包括现在再看着文章的人,全世界的人,过去和将来的人。” 当我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倦意,已经是晚上10点了,天空晴朗,漫天的星星美丽极了,回头想想,我们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到底如何解决?
  从古到今,中国一直经历着战乱,欺诈,残杀和分离,一代一代的中国人苦苦寻求民族复兴之道,可是到了最后,都变成对别人的指责,对自己的顾影自怜,变成了一代一代渐渐积累的苦毒,渐渐的成了中国人的悲情情绪。国人情绪中的愤怒,不原谅,复仇,形成了先进文化当中所谓的“愤青“,指责身边的人,将一切痛苦和苦难归咎给其他人,然而这却成了一代一代卸不下的重担。耶稣为谁而死?他不是为了那些圣人,事实上,从古到今,还没有一人能如耶稣一样至圣;那与人通奸被当场抓住,却在耶稣面前痛苦的请求宽恕的女人,耶稣为她而死;那道貌岸然,当中撕裂衣袍要宣判耶稣死刑的犹太人祭祀,耶稣为他而死;那犹太人当中的“汉奸”,专门帮助罗马皇帝向犹太人征税的税吏,耶稣为他们而死;那十字架上的强盗,那痛苦的说自己适应的惩罚的悔改者,耶稣为他而死;那些战争中毫无人性的屠杀,无形侵略的战争贩子,耶稣为他们而死;那原本战争的受害者,后来却因为受伤的阴影,变成了苦毒的咒阻者的“愤青”们,耶稣为他们而死。耶稣的死,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赦免的恩典,不仅仅是人之间的赦免,因为耶稣的死,圣殿中阻隔上帝与人之间的幔子裂开了,人重新与上帝面对面的对话,上帝同样无条件的赦免了人一切的罪恶。人生茹苦,只因为苦毒的担子不断加增在我们的肩膀上,然而耶稣的死给了我们一条解决这重担的方便指导,那就是赦免的恩典;因为在赦免中,我们才会成为真正的胜利者。
  在圣经中,耶稣说过一句话,他说:“凡劳苦担重担的,可以到我这里来,在我这里,可以得到安息。” 我多想也得到这安息,多想如果我活在耶稣的时代,我是那个在通往骷髅地的路上帮助耶稣扛起十字架的人,而不是在下面带着讥讽高喊“钉他十字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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