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网刊 | 第十一期 | 2004年1月]

从“失乐园”到“复乐园”——《圣经》中的两个人

冯海

  
  《圣经》记载的人物不可胜数,但真正要读懂《圣经》只需留意两个人,一个是“失乐园”的亚当,一个是“复乐园”的耶稣。亚当是“旧约之人”的代表,而耶稣则涵纳了“新约之人”,西方释经学阐释说,《圣经》只讲述了两个人的故事。因此,要了解《圣经》,让我们先从这两个人开始。
  
  一.“失乐园”与亚当
  
  《旧约》圣经开篇就讲述了关于亚当的故事,这是我们都熟知的——亚当的妻子夏娃因为吃了上帝吩咐不可吃的禁果,被逐出了伊甸园。
  按照我们一直以来被灌输的理解路径,我们会很轻易地说,上帝是一个禁止人获得智慧的暴君,而魔鬼却将人从蒙昧中解放了出来。然而,这种理解无疑是我国长期以来对圣经误读的结果。
  关于这个故事,《圣经?创世记》有如下的文字:
  耶和华上帝在东方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耶和华上帝使各样的树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做食物。园子当中又有生命树和分别善恶树。……
  耶和华将那人安置在伊甸园,使他修理看守。耶和华上帝吩咐他说:“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如果说“失乐园”的故事是帮助我们理解整部圣经的关键所在,那么,这一段经文则是故事重要的开场。
  我们一般认为耶和华上帝禁止亚当吃“智慧果”是毫无道理的蛮横行为,但有三点是我们惯常忽略了的,即:
  一,耶和华上帝并不是让园子里除了禁果以外就没有别的果子可吃,他的命令中有容许人自由取舍的部分——“园中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
  二,全本圣经从未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简称为“智慧果”,我们将这两个名称混淆使用是出于一种基本的理解错误;
  三,园子当中除了有不可吃的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以外,还有与之相对的、不仅可吃、且被置放于园子中心以示其重要的“生命树”的果子。
  那么,“分别善恶树的果子”和“生命树的果子”对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上帝禁止人吃“分别善恶树的果子”?难道上帝惧怕人有了分别善恶的能力,就不再把上帝放在眼里了吗?
  事实上“失乐园”的故事中蕴含着极其深奥的哲理和寓意。亚当与夏娃未吃禁果以前,在他们单纯的心灵中并无善恶观念,在思想言行上也没有罪性的干扰与掺杂。“生命树的果子”是要带给人一种与终极之真同行合一的完满状态,也就是一种终极的完满、愉悦、和谐与幸福——人不会有罪性、罪行,也就不会因此产生痛苦和不幸,人可以与生命的源头联结、在其润泽、滋养下“永远活着”;人不必了解、判断、选择善恶,而自然会从生命的本源和光明的本性出发活出理想的人生状态。
  活在生命的本源里,这可以说是上帝原本期望人类选择的一种人生状态。然而,人类的始祖没有选择单纯的本然之真,而是选择了独立于生命源头之外复杂的理性判断——“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于是,人类自此接触到恶、了解了恶、分别善恶,似乎是“眼睛明亮了”,心灵却混沌了,从此纠缠在理性的分辨中,而无自生命源头而来的本然之真的能力帮助人弃恶择善。“分别善恶树的果子”只让人“分别”,而不能让人始终做出正确的“选择”。
  今天人类的光景不正是如此吗?懂得战争是非人道的,却在小小的地球上此起彼伏地制造战争;知道贪婪是不好的,却无力免除贪婪之念;晓得毒品的危害,却有无数人吸食毒品;斥责非健康生活却又难以抵御淫欲的侵袭……“分别善恶树的果子”说到底只让人认识了恶,当罪性在人性中生根时,人类甚至一代比一代更偏爱恶——罪恶成为一种罂粟般绚丽的魅惑,深深地烙刻在人的心灵中。这当然不是“智慧果”,而是夸大人类的理性能量从而离弃本然之真的苦果。
  接下来就出现了一个上帝是否说谎的问题。
  上帝告诉亚当,吃分别善恶果的日子他就必定死,但是,当蛇(魔鬼的化身)引诱夏娃吃那禁果的时候,亚当和夏娃并未“死”,反而“眼睛就明亮了,才知道自己是赤身露体,便拿无花果树的叶子,为自己编作裙子”。
  人类开始“知耻”,这也就意味着诞生了可羞耻的观念与行为。黯淡的人性上演出人类的悲剧,序幕拉开了,圣经描写道:
  天起了凉风,耶和华上帝在园中行走。那人和他妻子听见上帝的声音,就藏在园中的树木中,躲避耶和华上帝的面。耶和华呼唤那人,对他说:“你在哪里?”他说:“我在园中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害怕,因为我赤身露体,我便藏了。”
  
  释经学研究到这一段,便揭开了“死”的真正含义,即与生命的本真源头断绝了联系,人类不仅不再与“真”合一同行,而且开始躲避“真”。这就如同一朵花被剪下来插入瓶中,尽管花容还可鲜艳几日,却因为与根断绝了联系,这种状态就是“死亡”。对于人而言,当人不再与生命之真和谐同在时,灵魂就死去了,从此道路阻绝,生命的亮光亦黯淡下来。
  吃了“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以后,“死”的最初表现就是爱的失丧,人变得机巧、弯曲,以至于当上帝问起他们所作的事情时,亚当立刻推诿道:“你所赐给我、与我同居的女人,她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我就吃了。”从前那曾被亚当称为“骨中的骨,肉中的肉”的“女人”,此刻成为推托责任的对象。如果这就是我们眼中的“智慧”,我们不能不叹息,为了得到这可羞耻的“智慧”,我们竟断绝了与“真”的美好联结。
  人性的悲剧在亚当的故事中得以展开,“失乐园”不是在亚当、夏娃被上帝逐出伊甸的时候才发生。“失乐园”发生在他们躲避“真”的鉴临的那一刻:人类开始在羞耻中以树叶为裙遮盖心中被扭曲的欲念,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同样,人变得胆怯猥琐,不敢面对“真”的询问。当然,“失乐园”也发生于亚当将夏娃从怀中推开,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牺牲他曾经珍爱的妻子的那一瞬间。
  无论社会还是家庭,人都失去了自己原本可以栖居的乐园,“分别善恶树的果子”导致人与真理、人与人、人与自我之间发生了断裂。自此,为了寻找失去的乐园,时空中延展出一条关于“人”的漫长而艰辛的企盼之路。
  
  二.耶稣与复归之路
  
  《圣经》的旧约中写下了无数的故事,无不与“拯救”相关——渴望寻获拯救之路,让漂泊流离的人重回乐园,这成为《旧约圣经》一以贯之的主题。
  人类在挪亚的时代罪恶极大,终日思想的都是恶事,上帝吩咐唯一的义人挪亚造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方舟。在造方舟的120年里,挪亚呼唤罪人悔改、转离恶事,但到了洪水来临的那一天,没有人相信义人挪亚的警戒和劝告,都没有进入方舟,只有挪亚一家八口和地上的动物们通过方舟得以逃生。方舟是一个拯救的标记,是一个呈现在人面前、却被人嗤笑着放弃了的拯救的记号。
  摩西的时代,以色列人在埃及作奴隶,他们受着埃及人的逼迫和压榨,却连让自己的男婴存活的权利都没有,所有的男孩一生下来就要被杀死。摩西这个被偷偷藏在篮中的以色列人的婴孩随水漂进埃及王宫,竟然在公主的养育下长大成人,最终率领以色列人奋起反抗,带领以色列人出离埃及那为奴之地,重回自己的故土。摩西肩负着拯救以色列百姓的重担,成为拯救的化身。
  士师时代,《圣经》记载:“以色列中没有王,各人任意而行。”就在这一盘散沙的混乱中,以色列人盼望有一位能主持大局的英武君王兴起,于是,大卫被膏立为王,成为后世敬仰的伟大君主,也成为以色列人获得拯救的盼望所在——先知预言弥赛亚将从大卫的苗裔中诞生。大卫王是以色列人等候拯救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旧约圣经》记录的是人的挣扎与疯狂——一方面盼望并等候着弥赛亚的降临,期待着先知的帮助与引导;另一方面又肆无忌弹地犯罪作恶,残杀一个又一个先知。渴望拯救与毁灭希望成为交织在人类命运中的迷执的怪圈。
  39卷的《旧约圣经》完满地描述了人性的可怜、可悲与可怖,从旧约时代走过的人们都被包含在亚当的生命状态中,无法超越、更新。于是,第二个人出现了,这个人带出了一个新的盟约——《新约》,并为人性复归乐园开出一条新的道路。
  在《新约圣经》中,第二个人——“耶稣”代表了旧约时代“亚当”们渴慕已久的救恩。
  据圣经学者研究发现,从《旧约》最后一卷到新约第一卷的写作,其间有大约四百年。那是以色列最黑暗的世代——没有先知预言的引导,没有神迹奇事的记录,人与人之间没有怜悯和爱,外邦的罗马人在以色列境内横行,高傲伪善的本民族宗教家法利赛人凌驾于平民阶层之上……以色列的灯光熄灭了吗?
  终于,在祭司撒伽利亚家里诞生了为救恩预备道路的施洗约翰,他在旷野呼喊:“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并以激烈的言词揭露、攻击罪人的丑恶,呼唤人们回归正路。人们纷纷到约翰那里受洗,以除去自己的罪污。大家纷纷猜测,莫非这就是那将要来到的弥赛亚?
  然而,施洗约翰只是为弥赛亚作见证的明灯。当他在受洗的人群中看到耶稣时,他发现天幕开启,圣灵仿佛纯洁的鸽子降临在耶稣身上,于是,他意识到救恩终于临到——这就是世人所等候的弥赛亚救世主。后来约翰因其正直而被希律王斩头,这时,耶稣已经周游各方,广收门徒,在各城各镇、大小村庄呼唤:“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
  长期以来,以色列人所理解的弥赛亚应当是一位威武强壮、振兴以色列的伟大君王;他们理解的“救恩”只意味着靠武力摆脱外邦的奴役,回到大卫王那丰衣足食、国势强盛的时代;所谓“天国”,当然应该是以色列无限扩张、外邦向他们俯首称臣的世界。因此,怎么会有人听得见那旷野的呼唤,将这句要把人性引回正路的呼唤当作得救的道路呢?人们的耳朵只等候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而耶稣却告诉人们:“天国就在你们的心中。”
  《新约》中的这个被称为弥赛亚的人指明了救恩的关键——从心灵开始。“悔改”是从心灵开始的,一切的善行也必须是由心发出来的。耶稣要求人们从心灵开始转离邪恶,他的教训与当时追求形式主义的宗教家们水火不容。《圣经》记载耶稣在世传道的日子没有责备过一个罪人,却单单痛斥宗教人士法利赛人的虚伪和诡诈,称他们为“瞎眼领路的”和“粉饰的坟墓”,并指出“他们一切所作的事情都是要叫人看见”,“在人前、外面显出公义来,里面却装满了假善和不法的事”。
  耶稣与法利赛人的冲突可以称得上是新约之人与旧约之人的冲突,也表明了为什么“生命树的果子”与“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之间的不能相容。
  所谓“旧约”指的是上帝和人类之间的一个旧的约定,即,人若遵行了全部的律法就可以得救。然而,《圣经》最终得出结论——没有一个人能遵行全部的律法,没有人能做到不犯罪,因为人有罪性。而法利赛人就是试图在外表上粉饰出完满与良善,内心却背离真理走得更远的一群人。他们熟悉律法,能分别善恶,也能表演虔诚的假相,却与”真”隔绝,没有真正的圣洁生命——这就是“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人类所作过的最糟糕的一个选择。这也正像人类用那能腐烂的无花果树叶为自己编织的裙子,狼狈地掩盖自己的羞耻,却未尝从心底除去可耻的根源。
  亚当和夏娃选择了“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于是上帝给人律法。然而人类无法满足律法的要求,却自欺欺人地靠表演赢得他人的侧目,这实质上是对“真”的远离。耶稣要求人们从心灵悔改开始向“真”回归,并带给人类一个新的盟约——罪人只要信靠上帝无罪的圣子耶稣,就可以获得救恩。而圣子就是那伊甸的生命树,是《启示录》中从上帝的宝座下流出来的生命河,是挪亚的方舟,也是人类灵魂的君王。《圣经》形容这位替罪人死在十字架上、三日后又复活的救主为“好牧人”,因为“好牧人为羊舍命”。
  “新约”是上帝与人类之间立定的新的盟约,是《圣经》最重要的部分,讲述了人与上帝(即永恒之真)和解的路径。在《圣经》中,“真”是神圣的,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进入光中,要纯一不杂、毫无瑕疵;同时,这“真”就是人类所应当回归的乐园,只有在“真”中,人类才能得以自由。
  《圣经》中讲到耶稣的言论,其中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自我表白,他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在原文中,他的意思是说,他是“路”、是“真”、也是“生命”,能使人与圣善的源头重新联结。这就是人类一直远离的家园。毕竟谁都明白,“回家”这个词并不仅仅意味着回到某所房屋、某块土地,而是回到那挚爱者的怀抱,放下一切的重担,愉悦地憩息在可依靠的臂弯。
  “复乐园”,是要复归于“真”的同在与同行。进入“真”才能有“爱”,从生命源头流淌的“爱”与凭靠律法判断的“善”有着质的区别。“真”与“爱”是家的标记,这家园是从心灵中被失落的,也必须在心灵中寻回。
  
  三.一个打水女人的故事
  
  《新约圣经》的《约翰福音》里讲述了一个打水女人的故事。有一天,耶稣带领门徒往加利利去,途中经过撒玛利亚人居住的一座城,名叫叙加。那座城外有一口著名的水井——雅各井,故事就发生在这口古老的井边。
  那天正午,耶稣走累了,就坐在井边略作休息,门徒进城买食物去了。中东地区的正午十分炎热,人们一般只在凉爽的早晨或晚间出门打水,可在叙加,一个奇怪的打水女人带着她的水罐,在无人出入的时刻来到雅各井旁。
  耶稣对那女人说:“请你给我水喝。”
  那女子没有给她水,却反问道:“你既然是犹太人,怎么向我一个撒玛利亚妇人要水喝呢?”长期以来,犹太人和撒玛利亚人因着宗教观念的歧异和政治因素而互不往来,这女子的疑惑是情有可原的。
  耶稣告诉那女子,她若知道上帝对她的恩典,以及谁在向她讨水喝,一定早就恳求自己并因此得着活水。
  这话把女子弄糊涂了,不禁问道:井这样深,你又没有打水的工具,从哪里得到活水呢?我们的祖先雅各将这口雅各井留给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都喝这井里的水,你难道比雅各还要伟大吗?
  耶稣回答说:“凡喝这水的,还要再渴;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我所赐的水要在他里头成为泉源,直涌到永生。”
  妇人羡慕地恳求耶稣将这水赐给她,好叫自己不再口渴,也就不必再走这么远打水。耶稣让妇人叫她丈夫也到这里来,妇人说:“我没有丈夫。”
  若没有下面的对话,我们会将上边的情节当作耶稣的一次普通传道故事,但接着读下去,我们看到耶稣竟指出了打水女人生命中最大的缺欠与疾恙。《圣经》写道:
  
  耶稣说:“你说没有丈夫,是不错的。你已经有五个丈夫,你现在有的,并不是你的丈夫,你这话是真的。”妇人说:“先生,我看出你是先知。我们的祖宗在这山上礼拜,你们到说,应当礼拜的地方是在耶路撒冷。”耶稣说:“妇人,你当信我。时候将到,你们拜父也不在这山上,也不在耶路撒冷……那真正拜父的,要用心灵和诚实拜他,因为父要这样的人拜他。”
  
  到这里,我们发现这个故事呈现出了另一种景观。如果故事里耶稣并不知道打水女人的人生状态,那么这只是一次偶遇;然而,那女人回去向城里其他人做见证说:“他将我素来所行的一切事都给我说出来了”,于是我们知道原来这不仅仅是一次偶遇,而是一个医治的契机和拯救的过程,是善意的命定,要领那迷失的女子回归可安息的家园,不在饥渴中挣扎。
  叙加城的这名打水女人有着不光彩的生活经历,她是叙加的羞辱与笑谈,这就是她为什么专挑无人走动的正午独自打水的原因——她在躲避众人的眼光。
  我们不难揣测这种光景。生活杂乱无章,众多的情人穿梭往来,她心里却依然焦渴,没有宁静和满足。邻居在她经过的路上指指点点,以窥探和谈讲她的隐私为乐。似乎人人都可以指责她、人人都有权轻看她,(也许连她自己都指责、轻看着自己,)她挣扎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同时又在情欲的漩涡里无力自拔。为了保护自己,她只能与人群保持距离。
  然而这一天正午,在她最焦渴的时刻,圣洁高贵的弥赛亚以一个疲乏饥渴的旅行者的面貌出现在她眼前,向她讨一点水解渴。
  她是焦渴的,他却呈现出更干渴的样子;她是软弱的,而他显得更加疲乏憔悴;她孤独地躲避着排斥她的人群,他就独自一人进入她的视线;她被本族的撒玛利亚人轻看,而他以一个外族人的身份经过她的城市,比她更处于劣势……耶稣在一个需要救助的女子面前现身为一个向她有所求的更弱的旅人,这不是“分别善恶树的果子”带出来的行为,而是从生命本真的爱与怜悯发出的温柔之光,要呵护、医治、拯救迷失的罪人。
  越是迷失者越是本能地拒绝救助,虽然内心苦不堪言。不堪重负的罪人在捆绑中已经筑起了自我保护的墙垣,谁能以温柔的脚步轻轻靠近受伤的灵魂呢?
  每一个人都是这打水的女人。我们悄悄避开我们的邻舍,是为了不想引起人的议论和轻视。尽管城里每一个人都有片刻在焦渴中去到城外打水,却都装作自家院中有充足的水源。谁能在我们生命最困乏、最绝望的时刻,以不让我们惊恐的温柔出现在我们眼前呢?谁能在我们求水的途中出现,告诉我们哪里可以找到活水的泉源呢?
  当弥赛亚向我们显现,以一个跋涉困乏的旅人的样子与我们交谈、向我们要水喝的那一刻,我们竟真的将他当作了一个乞求者,一个比我们更软弱、以至于我们可以用邻舍看我们的眼光轻看他,一个比我们更缺乏、以至于我们可以用邻舍议论我们的话语为难他的人。
  弥赛亚出现的时候,没有车辇与仆从,他甚至将门徒遣散,好专门来安慰一个敏感脆弱的灵魂。
  弥赛亚的脚步轻轻靠近最卑微的人,我们看见他化身为更卑微的样子,是为了不使那蒙羞之人惊惶不安。特蕾莎修女为了效法耶稣对印度的穷人施行救助,她也曾说过,只有成为穷人才能真正地帮助穷人。特蕾莎修女就是在异像中看见耶稣说:“我渴”,从此矢志服侍每一个饥渴的穷人。
  每一个人的心灵都是干渴的,每一个人都需要爱。
  打水女人是叙加城的溃烂与疮疤,但她的主人首先医治了她;打水女人是她家族的羞耻与悲哀,但她的主人——真正爱她的那一位用温柔遮盖了这不洁之人的羞怯。也许就如耶稣自己所说的那样:“康健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我来本不是招义人,乃是招罪人。”那强壮圣洁的竟如此体恤软弱不洁的,不是定罪、呵斥、撇弃,而是用最婉转的恩言为无路可走的人指出道路,并以爱遮盖人的羞耻,用生命的活水滋润干渴的心灵。
  故事的结局告诉我们,打水女人的心灵被照亮了,从生命之真的源头获得的力量使她变得强壮,她竟然跑到城里向所有的人作见证说:“你们来看,有一个人将我素来所行的一切事都给我说出来了,莫非这就是基督吗?”她心中自设的墙垣推倒了,于是,因她的见证,众人的灵魂都得到了洁净和拯救。
  正如耶稣说的,“心灵”和“诚实”才是汲取生命活水的“器具”,只有“灵”和“真”(“心灵”和“诚实”的另译)才是回归家园的通途。“复乐园”就是回归人原本应当达致的生命状态,人曾经失落了这个“家”,但在心灵和诚实中可以将家园寻找回来。
  
  《圣经》是博大精深的一本书,当我们试图解读这部奇妙的书时,我们不能不倒空先入为主的种种固有观念,从根本入手。《圣经》不仅仅是一部文学、哲学、历史经典,同时也是西方文明的根基。从不同的视角进入会获得不同的印象,然而无论我们怎样面对,《圣经》都是值得去了解、研读,进而从中受益的丰盈宝库,也是一切饥渴之人获得滋润的活水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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