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网刊 | 第十一期 | 2004年1月]

五个台阶

谢选骏

  
  前言
  近年来美国的经济状况由于九十年代的扩张过度而泡沫化,股市崩盘,经济萧条接踵而至。祸不单行,六月份的失业率已经突破二十年来的最高,可谓哀鸿遍野。
  有一天,我和查经班负责人交流心得,听说有的信徒因为失业,"不好意思到教会来了",这不禁使我陷入思索。
  经过一番思考,我不得不再度确认,对一些信徒而言,"信仰"和"价值观"并不完全重合,在某些特定场合下,二者甚至是分裂的。所以我们看到,某些伟大人物晚节不保,又有坚定的信徒沦为刑事罪犯。人们说这是"堕落",意思是从高处跌了下来。其实在内心深处,这些坚定的"信仰者",可能从来就是在信仰与价值的分裂中。
  这种坚定的"信徒"之所以会成为刑事罪犯(类似的事最近在美国报纸上沸沸扬扬),其关键就在于,他的信仰虽然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但他的价值观却是依然故我的酒色财气。
  这种分裂状态是相当痛苦的,所以就连使徒保罗也叹息说:"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故此,我所愿意的善,我反不做。我所不愿意的恶,我倒去做。"(《罗马书》7:18-19)
  只有价值观完全转变,才可能"行出来"。但是怎样才能做到呢?在我身上,就发生过几次可以称为"价值突破"的精神现象,有些是信主以前,有些则是信主以後,其中信主以後的价值观变化可能是更大的。
  
  仇敌
  
  回想我自己的一生,十三岁以前,我是神的仇敌,做事无底线,受的革命教育是为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有什麽是恶的?阻挡自己前进的就是恶。什麽是善的?成全自己的就是善。在这样的意识形态中,在我这样一个无神论者和人本主义者的心目中,虽然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老天爷"存在,但那是没有位格的,相当于"自然规律"或"泛神论的神"。这样的"老天爷"并不比我们高贵,他好像只是万象中最高的一象,不仅不是造物主,有时是比人还要沉默和被动的。
  十二、三岁那年,文革的腥风血雨席卷中国。因为停课在家,旁观文革造反,打砸抢烧杀。烧杀我还没有轮上,打砸抢已经战绩辉煌。记得有一次,和几个同学打破办公室的门窗,劫掠了一堆印刷器材,然後自己办起报纸来,成为大鸣大放大字报的宣传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直到武斗起来,我还乐此不疲,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不已。直到有一天,巷战造成无辜路人的死亡,我终于看见一个牺牲者倒卧在大街上,面目腊黄腊黄的,好像雕像……
  我突然知道人生毫无意义,死的时候和动物一样。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我设想,如果那颗子弹射进了自己的身体,那麽我现在身在何处呢?这使我感到浑身发冷,好像被抛入了"喜马拉雅山在大陆板块挤压形成世界屋脊之前的茫茫黑海"--那时我已经读过《十万个为什么》一书,知道沧桑巨变。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正在经历的"生命",是像电影放映那样瞬息万变且不可捉摸的!自己所珍视的一切,无一可靠,终将离开自己远去!从此我颓然地走在街上,彷佛行屍走肉,好像一个旁观者,可以用另一种眼光来打量自己。
  我的信仰改变了,不再相信文革的许诺。但价值观没有变,积习难改,经常出去游逛,以致我的母亲忧心如焚,就规定我每天必须写一篇日记(结果养成我的写作习惯)。可是写完了日记,剩下的时间怎麽打发呢?于是我照样出去观察文革。
  母亲终于下达命令,要求二哥在家里看住我,不可以出门。可是二哥自己也想出去,而家里的门又是无法反锁的,何况还有气窗可供我上下出入呢!于是聪明的二哥想到了办法,那就是诱骗我读书。
  终于,我慢慢喜欢上了古代诗文。当我通过背诵字典能够看懂注解,进而理解《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的时候,是多麽兴奋啊!这好像是在精神的领域,攻陷了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池,比攻占千篇一律的党委办公室有意思多了!
  
  雇工
  
  十四岁的时候,有次我遇到危险,回到家里,父母都不在,情急之下,我拿了一支腊烛,点上,跪下来祷告,求"神"保佑我度过难关。等到脱离危险後,我没有忘记这一幕,相信某种冥冥中的力量,似乎操纵一切。一有重大危险,我就会悄悄祷告,尽管我并无把握得到帮助,但我却从此逐渐相信,自己与"神明"有了某种关系,他在紧要关头,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但在并非紧要的关头, "成功"还是要靠自己的,所谓"天助者自助也"。我逐渐相信,如果人想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其捷径就是成为"上帝的鞭子"。
  那时我读了威尔斯(H. G. Wells)《世界史纲》,十分赞赏那位阿提拉,他把中国边境西蹿的匈奴残部,纠集成百万雄师,横扫欧洲,被发抖的欧洲人称为"上帝之鞭"。他蹂躏骄傲的白种人,奴役日尔曼,摧残罗马国。这真是事在人为,只要命运召唤你,你就可以主宰世界。不管是成了神的鞭子也好,雇工也好,在这个世界上就会自有神佑,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
  不知是由于懒惰呢,还是由于"虔诚",也许两者兼而有之,我经常会拒绝实际的钻营,而把力量放在期待和祈祷上。我相信,人在宇宙主宰面前是被动的,甚至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做他要我们做的事,而我们所能做的无非是取悦于他。
  这样的上帝,我虽然还不认识,只是像雅典人那样,视之为"未识之神",但却相信自己的一切操在他的手中,甚至把自己的性情和遭遇,视为他的旨意和安排。我有时会抱怨他,有时会赞美他,有时会诅咒他,但从来不敢嘲笑他,我知道自己的一切不过是他手中的泥土。
  我希望以自己的努力和痛苦,唤醒他对我的怜悯,让我成为一个不同凡响的人,成为他所拣选的工具。现在回想起来,我是试图和他建立某种雇工的关系。而帮助我建立这种雇工关系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哲学与宗教。
  作为神的雇工,心里有梦想,做事无忌惮,这样的景况一直持续到二十岁。
  
  养子
  
  二十岁上,在"批林批孔运动"中,我开始恳读《四书五经》,同时也通读《新旧约全书》。本来是想增加学术修养的,不料却喜爱上了耶稣,击节叹赏他移山的信仰。我也试图像耶稣那样去爱人,但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打得粉碎,于是就转念学习如何像耶稣那样和世界作对。
  在可怕的逆境下,我开始自视为神的儿子,认为人生在世的伟大价值,就是"创造历史",像穆罕默德和无数"先知"那样去征服世界。所以我读《福音书》,只读前一半,不读後一半。
  在旧约和新约之间,我更喜欢旧约,尤其是《先知书》,觉得充满了神秘感和权力感。上帝的创造和上帝的毁灭,同样让我感到愉悦。我想像,自己不就是旧约时代的一个先知吗?我可以代神立言,所以写起书来也模仿《先知书》的风格。
  反正我知道这些著作在我有生之年不可能出版,所以书写起来更无顾忌,只要避免直接涉及政治,预防文革再来,人人过关,抄家审查时,不要因此直接逮捕入狱判处死刑即可。在这种状态下写作"天意",相对论和绝对值,是同时并存的。我因此也热衷比较文化论,试图找到全球通用的黄金法则,把成王败寇等而视之。
  为了成为上帝的鞭子,我努力改变自己,按照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洗冷水澡,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读书到夜半,因此我大哥笑我是"耐寒动物"。巴比伦英雄史诗《吉尔伽美什》(Gilgamesh)的漫游世界也令我神往,他的倦极而归也是仿效的榜样。
  我睡硬板床,甚至在旅途中创造过三天不睡觉的记录,因为我要追随耶稣"人子没有枕头的地方"这一风范。在我看来,那是和汉将霍去病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以及起义者黄巢的"丈夫破产不为家",殊途同归。
  说来奇怪,在这种情况下,我最崇拜的人物,竟然还是只身抗敌的文天祥。後来我知道,这还是因为我的"信仰改变了,但价值观没有变"。在我看来,一个文天祥就抵得上三千万日本人。日本人依靠"神风"挫败了强大的蒙古铁蹄,而文天祥依靠"正气"却达到了同样的精神奇蹟,甚至尤有过之。
  以文天祥为榜样,为中国的自主性,我努力了二十多年。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上半期,就这样过去了,我写作和出版了几百万字……
  我这样的"儿子"显然只是神的养子、门客,还够不上神的继子,至于神的亲子,就差得更远了。
  
  继子
  
  1996年复活节期间,我在纽约病得很重,意识到自己一生的理想,随时会由于生命结束而一笔勾销。"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生命就是不确定的,理想只是主观的,我因此在自己的软弱和耶稣的十字架之间,发现了强烈的反差。世间的一切原来真是虚空和捕风,因为连观众本身也将化为乌有。
  在耶稣面前我感到自己的痛苦是来自个人奋斗,而他的痛苦是为了拯救世人,他且是无罪的,不像我,是被自我实现的慾火所焚烧。
  有时,我好像也在追求利他境界,但是实践利他行为的动机动力,难道不是为搏得他人赞扬,或是为了印证自己心目中的某种自我形像吗?
  这就是社会生物学者们所说的"种族利己主义"吗?那麽其实利他者很快就会成为利己者,因为自己的利他行为,是交易的筹码!(所以由爱生恨的事情,经常在恋人之间发生)!而这时克己的努力,往往使人变得更伪善,而不是更良善。
  既然我意识到以往的人生奋斗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因而是缺乏终极性的,全部理想无论包装得多麽精致以致于冠冕堂皇,其实都为了荣耀自己,而不为荣耀永生的造物主。可是现在,我正直接面对孤独死去的前景,如果没有造物主,那荣耀我自己,不是十分滑稽而且毫无意义吗?
  正如耶和华说:"必朽的人哪,你要引用以色列人常说的话,说:'我们的罪恶过犯好像担子压在我们身上,我们渐渐消瘦。我们怎能活下去呢?'要告诉他们,我,至高的上主,指著自己的永生发誓,我不愿意看见罪人死亡,我宁愿看见他们改过而存活。以色列人哪,你们要悔改,离弃邪恶的行为!你们何必死亡呢?"(《以西结书》33:10-11)
  我从这里看到了耶和华的仁慈。以前我以为耶和华是怒气冲冲的,只有耶稣是仁慈的。现在看了这些话,我知道了,圣子的仁慈是从圣父那里来的。正如耶稣所说,除了神一位之外,再没有良善的(《路加福音》18:19 )。又如早在《出埃及记》里圣父就说"我耶和华是医治你的。"他只要人们遵循他的命令,行他眼中看为正的事(《出埃及记》15:26)。
  在如此绝望的反省中,我终于向耶稣基督承认自己是一个罪人,因为我在主面前是不洁净的,好像尘土。我好像在追求自由。但是我追求自由的动机动力,难道不是与那些压迫者要压迫他人的动机动力完全一致吗?正如阶级斗争的胜利不过是制造了新的奴隶主。
  这正是人的罪性之存在,给了压迫者以压迫的可能。如果追求自由成功了,难道我们保证不会利用民主制度去巧取(尽管这"多少好于"专制制度下的"豪夺")?因为被压迫者与压迫者,内心的罪性是全然相通的。我好像在追求理想。但是我追求理想的动机动力,难道不是与贪官污吏的慾火全然相通吗?
  这就是所谓的求生慾以致扩张慾?尽管我慾火的外延似乎大一点,高一点,但是在罪性的意义上,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这样的慾火在信耶稣之後,也并没有熄灭。人一直住在主的家中,然而却没有产生儿子与主人的态度,事事要和上帝讲条件,喜欢和他人攀比:"他根本不信上帝,你为什麽对他这样好?"而当自己遇到厄运,就想到上帝待我如何不公,心里气愤,怀疑也就油然而生。这其实是吃教者(Rice-Christian)的特点。
  有时我甚至对神不满,认为圣经的启示毕竟不是我们中国人的,上帝可能更偏爱洋人。因而在圣经之外,可能还需要到祖先的古籍里,去寻找"亲生的上帝"。如果我们能从比较宗教学中得出新的教义,岂不左右逢源,上下得益?这样我们就不再是继子了,因为"我的祖先比你们还阔气!"(阿Q语)
  难道圣经本身的启示还不够我用的?不对吧,记得保罗身上有刺,求主除去,主却对他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哥林多後书》12:9)那麽,我到圣经启示以外,去寻求上帝的动机究竟是什麽呢?
  经过反省,我发现那还是慾火在作怪。慾火是今生的生物机能,适当则有益,过度则有害。而对于基督徒来说,"我们若靠基督,只在今生有指望,就算比众人更可怜。"(《哥林多前书》15:19)
  
  亲子
  
  教父奥古斯丁(St. Augustine,354-430),曾经是摩尼教(Manichean)信徒。使他改宗的那段经文在《罗马书》13:12-14:"黑夜已深,白昼将近。我们就当脱去暗昧的行为,带上光明的兵器。行事为人要端正,好像行在白昼。不可荒宴醉酒。不可好色邪荡。不可争竞嫉妒。总要披戴主耶稣基督,不要为肉体安排,去放纵私慾。"
  这段经文给了奥古斯丁,也给了我们一个"拒绝犯罪的理由"。拒绝犯罪是需要理由的!而且常常需要一个充足理由,以抵抗自己的心动和世界的嘲笑!尤其当我们经常看见较好的人受苦而较恶的人当道时,我们的慾火即使经得起善意的诱惑,也经不起恶意的挑衅啊!我们怎能忍气吞声地"洁身自好"?或是自欺欺人地"临阵逃脱"呢?
  然而在这里,圣经却以"上帝的命令"这一无上权威的方式,给我们充分理由以免除罪恶,这使我们如释重负!
  使徒保罗本人也经历过这种改变,他深有体会地说:"所以,你们因信耶稣基督,都是神的儿子。你们受洗归入基督的,都是披戴基督了。并不分犹太人,希利尼人,自主的,为奴的,或男或女。因为你们在基督耶稣里都成为一了。(《加拉太书》3:26-28)
  养子-继子-亲子,这种身份上的区别,不仅仅是"对神的态度不同",也是自我身份认定的不同。我们在海外,都知道"身份问题"的重要性,那麽在信仰问题上呢?面对上帝时的"不同态度",也和自我认定的"身份"有关。
  以公司为例来说,在创业阶段,同为员工,老板的儿子是最有可能不领薪水的。如果公司的资金周转困难,他还要自己拿钱出来,帮助公司度过难关。耶稣以牺牲自我,一人教化整个世界,就是因为他是永生神的儿子。
  基督徒,不是从泛泛的信仰和"做好人"开始的,而是从"做神的儿女"开始。只有做了神的儿女、"老板的儿女",从此不再是雇工和奴仆,不再以薪水为生等等"身份的调整"之後,新的价值观才可能确立起来(也不是"肯定确立起来")。
  许多国家同时拥有雇佣兵和子弟兵这两种军队。雇佣兵受托完成的,往往是例行的工作,而非凡的、危险的与最重要的工作,一定要委派自己亲信的子弟兵。这不是对自己人比较残酷,而是因为在关键时刻,只有子弟兵是可靠的。
  认识耶稣在十字架上的苦难并以他为美,是区分养子、继子、亲子等(自我认定中)不同身份阶段的关键所在。因为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和受苦,他的流亡布道和贫困,他的众叛亲离和被弃,他的不同凡响和卑贱,颠覆了世界的价值观,"我们既藉著我主耶稣基督,得与神和好,也就藉著他,以神为乐。"(《罗马书》5:11)
  基于这种身份认定,我开始做义工,从不拒绝任何福音事工,并且绝不从福音事工中收取任何报酬。开始退回稿费和其它报酬时,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但很快我好像听见主问我,你真的缺钱吗?我赶紧说,不缺,不缺!
  我害怕主一生气,就把我剩余的钱真的全部拿走,或是更糟糕的,就像《使徒行传》第五章记载的亚拿尼亚和他的妻子撒非喇,因为卖了田产把价银私自留下几分,欺哄圣灵,就仆倒在使徒面前断了气。
  不接受稿费和其它"福音事工的报酬",那感觉真的很好!那真是像耶稣在《约翰福音》中所说的"真自由":"奴仆不能永远住在家里,儿子是永远住在家里。所以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约翰福音》8:35-36)
  我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意想不到的解围,我猜想那就是来自主的怜悯。

  *结束语:与上帝一起受苦*
  
  礼拜堂的两侧镶嵌着一组壁雕,名为“十架苦路”,它有以下内容:
  
  1、Jesus condemned (彼拉多在洗手)
  2、The Cross (主背十字架)
  3、The first fall (主第一次跌倒)
  4、Mother and Son (圣母与圣子)
  5、Helped by Simon (西门代背十字架)
  6、The holy face (基督圣容)
  7、The second fall (主第二次跌倒)
  8、The holy women (圣女两位)
  9、The third fall (主第叁次跌倒)
  10、The striping (主受鞭打)
  11、The nailing (主被钉)
  12、Jesus dies (主被害)
  13、The descent (主下降)
  14、Jesus emtombed (主埋葬)
  
  这组壁雕讲述了一个奇迹:上帝的独生圣子来到人间,光明来到黑暗中,世界却拒绝这样的光,并用自己败坏的人性杀害了他。这个故事没有讲到耶稣叁天以後的复活、四十天以後的升天,中止在耶稣受尽孤独、屈辱地被害埋葬,所以呈现了最大限度的苦难。
  
  後来,世界各地渐渐出现了不少“圣像艺术”,其主要内容大约有两种:玛利亚与圣子基督;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的痛苦。尽管不同民族的人们刻出了不同肤色的母与子,但体现出的爱却是一致的,那是基督为了爱来到人世的故事,也是基督为了爱离开人世的故事。
  
  如果我们承认了叁位一体的奥秘,如果我们懂得叁位一体的基督耶稣作为百分之百的人子,曾与人们一起受苦,并比绝大多数的人更加痛苦地生存和死亡,也许我们就能够理解,人类的痛苦可能包含某种宇宙意义:与上帝一起受苦。而与上帝一起受苦,人生就获得了非凡的价值。
  
  每次我凝视这组“十架苦路”,都会产生感动: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家,而耶稣却流离失所,他自己描述自己的处境说:“狐狸有洞,天空的飞鸟有窝,人子却没有枕头的地方。”(《马太福音》8:20/《路加福音》9:58 )然而,这岂不正是上帝亲子的风范?这是比中国古代一切“大丈夫”和“圣人”理想的总和,还要巨大百倍的宇宙风声,是真正的神迹,正是这样的神迹,导出了基督徒的殉道精神。
  
  许多人可能会询问,上帝为什麽听凭人间发生许多苦难?
  
  其实,只要我们相信耶稣所行的事是出於爱,就知道上帝并非高高在上旁观人类的痛苦,而是以叁位一体的方式参与了我们的受苦,并感到切肤之痛,例如,耶稣受难时,圣殿里的幔子自上而下地裂为两半,并且天昏地暗……(《路加福音》23章)尽管那时还没有一个人相信耶稣基督是人类历史的主宰,足以颠覆杀害他的罗马政权和犹太圣殿。
  
  世间的不幸与苦难,常以一定的比例呈现出来,车祸有一定的比例,病痛有一定的比例,遗传缺陷有一定比例,失业有一定的比例,各种事业的失败有一定比例,而衰老与死亡更是以百分之百的比例,辖制着一切人类。连使徒保罗都会问道:“死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哥林多前书》15:55 )
  
  如果按照我们前面和所说的“亲子”观念,上帝是否会把更多的重担分给自己的门徒?如此,则我们是否可以根据一个人分担上帝的痛苦的程度,来看他在神面前的价值呢?
  
  基督的精兵是这样的:“我为这福音受苦难,甚至被捆绑,像犯人一样。然而神的道,却不被捆绑。所以我为选民凡事忍耐,叫他们也可以得着那在基督耶稣里的救恩,和永远的荣耀。”(《提摩太后书》2:9-2:10)
  
  
  
  【后记】
  
  本文得以写作,最初要归於一位“不知名者”的工作。
  
  二零零一年一月十九日,我在网络论坛上看到一篇署名mikey的帖文,“这不是在说我吗”,我想。后来我才了解到,这帖文是《海外校园》吕允智主编用笔名mikey写的:
  
  【(这是一位来自北京的弟兄,在我们过去所在教会,於2000年团契最后一次聚会的分享,提到他灵性成长的五个阶段(他在1996年信主)。另一位弟兄听了很感动,以英文电邮传了给我,在此翻译出来与大家分享,也许对大家有所帮助。
  否认神的存在,反对神的工作,侮辱神的性情(如:爱……)等等。第二阶段是在他认识耶稣以前,仅管他承认神的存在,但生活的好像个奴仆或雇工(slave),要凭自己的善行或苦修来得神的赏赐。直到他认识耶稣后,他的人生就进入第叁、四个阶段,直到第五个阶段。第叁阶段中,他初信主时,成为神家中领养来的儿子(adopted son)。却不完全以神的家当作他的家,每当他顺利时,他就回到家中,遭遇不顺时,他就离家出走,完全像个浪子。
  到了第四阶段,他在教会时间稍久,却自觉是神家中使女过继的儿子(step-son),常常敏感地和人比来比去,神对他和对别的儿女,谁更好一些。
  进入第五个阶段,他真认识神的心意,知道他是神所爱的真儿子(beloved son),他不再在乎神怎麽对他,神的家就是他的家,神的事就是他的事。他要作神家中亲信的子弟兵而非世上的雇佣兵。许多国家同时拥有这两种军队,他们派遣雇佣兵许多工作与战事,但唯有最危险与最重要的战争来临时,他们一定要派自己亲信的子弟兵出马,这不是对自己人比较残酷,乃是在最危险与最重要的时刻,只有亲信的子弟兵是可靠的。
  在和一位弟兄分享中提到,自己已不与别人比较得到什麽好处,他只把自己与神的独生爱子(onlybegottenson)耶稣比较,神全然信赖主耶稣,但他所受的十字架,也是世上最大最不公平的苦难。
  
  您在信仰上和神有怎样的关系呢?是『敌人』、『雇工』、『浪子』、『逆子』和『爱子』的阶段中,您在哪个阶段呢?】
  
  最近,吕允智又问我在“价值的突破”上有无东西可写,於是我写了上面的文章。应该记念他帮助我克服了惰性,并如此参与了本文的写作。
  
  2003年7月25日

  
  作者来自中国,现住纽约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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