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作《传教士在禁止鸦片贸易中的历史贡献》在海外校园第二十九期刊出后，曾有朋友关切地问我，为何要翻这种历史的旧账。因为，中国教会史上真是有太多的矛盾和争议了，令很多学者避之惟恐不及，谁又会去招惹无谓的是非呢？！
可是，我自己从读神学院开始，就一直有一个负担，感到在中国教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光景之时，我们不能不对自己的过去有一个认真的回顾了。主爱中华
在中国教会的建立和发展之中，处处见证著神对我们中国人的大爱。很多外国的宣教士，抱著对我们中国人真挚的爱心，听从主耶稣的差遣，远离故乡故土，放弃了富足舒适的生活，为把神拯救世人的好消息传给中国人而历尽艰险，甚至奉献出宝贵的生命。然而，很多中国人并不珍惜神对中国人的这份爱心。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不明白建立中国教会的真正目的是出自神，而不是出自人。不信神的学者们出於各自的意识形态偏见，对中国基督教会的历史作了肆意的歪曲和抵毁，给人们心目中种下了对督教会的恶劣印象。例如，在大陆出版的的教会史《传教士与中国近代化》中，外国传教士被说成「从事侵略活动的伪善者」，「披著宗教外衣的帝国主义分子」，基督教则是「殖民主义的警探和麻药」。
既然连本应公正严谨的历史学家都这么讲，普通人对教会误解和偏见就更难改变了。几十年来对教会的无端攻击和逼迫，也就不是偶然的了。中国教会面对种种恶意毁谤和不合情理的污蔑，始终以沉默相对，而从不自我辩白。在我们自己看来，这是宽容，是不与世俗的议论一般见识；而在别人眼里，却似乎是我们默认了所谓「帝国主义走狗」，「殖民主义警探」的身份。几十年来，这样的不公正判词，一直像乌云似的笼罩在中国教会头上，成为在中国人中间传播福音的一个主要障碍。
我觉得这个状况必须改变。如果要让人们打开心门，接受基督，就必须首先帮助他们摆脱各种从先入为主的偏见出发，加在中国教会头上的恶名。照现有的详实史料，编写一本新的中国教会史，有利於更正以往对中国教会的错误指责，开创一个比较有利於福音传播和教会成长的新局面。从根本上说，这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而是全体信徒的责任。我们应该共同努力，力求正本清源，排除误解，面向未来。
教会是甚么？
在我们探讨任何有关中国教会史的问题以前，我想先请大家思考一下，究竟甚么是教会。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所谓教会，就是一座特别的建筑物。喜欢旅游的人，一定在世界各地参观过不少风格各异的教堂，如意大利首都罗马市内的圣彼得大教堂、英国伦敦的威斯敏特大教堂，等等。这些著名的教堂，都已成为名胜古迹，代表着某一民族在某一时代建筑艺术的结晶。就是一般的欧美乡村教堂，也会以其独特的外形，显得十分引人眼目。
过去，只要有人提起「教会」这个名词，我就马上想到一座有著哥特式尖顶的大房子，窗户上还有一些精美的彩绘图案，屋顶上一定会高高的竖立著一个十字架。后来，我在北美看到一些外形像商场，内部像剧院的教堂，心里就感到有点奇怪，甚至不太愿意去这样的教堂敬拜。
其实，我的这种感受，就是受一种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影响所致。因为，我首先认为「教会」就是一座建筑物。进而又认定，这一建筑物必须要有怎样的外形和内部陈设，等等。这明显是一个用形式代内容，用外表定内含的推理错误。
那末，究竟甚么是教会呢？
在圣经里，我们看到教会有许多不同的称谓。例如，保罗在以弗所书里称教会为「基督的身体」（1:23）、「基督的新妇」（5:31-32）、「主的圣殿」（2:21）；而彼得则称教会是「被拣选的族类」、「君尊的祭司」、「圣洁的国度」、「属神的子民」（彼前2:9）、「神的群羊」（彼前5:2）；约翰在启示录里也称教会为「羔羊的妻子」（21:9），与保罗所说的「基督的新妇」相互呼应。
如果我们深入查考圣经，就会发现所有这些称谓，都与特定的建筑物毫无关系。也许，「主的圣殿」算是直指一座建筑物吧？然而，以圣经的原意看，这里所说的并非物质的殿宇，而是一种属灵的光景。保罗说，如果有人藉著圣灵，在耶稣基督里与神联合，就「不再作外人和客旅，是与圣徒同国，是神家里的人了；.........」（弗2:19）这里「神的家」就是教会，就是「主的圣殿」。这个殿「被建造在使徒和先知的根基上，有基督耶稣自己为房角石；各房靠他联络得合式，渐渐成为主的圣殿。」（弗2:20-21）
很显然，保罗在这里说的不是用土石木料造成的殿，而是属灵的殿。它不是用一般的物料建造的，而是以基督耶稣自己为房角石（基石），以使徒和先知为基础，以众圣徒为墙壁、支柱、阶梯及房间的，属灵的殿。所以，他进一步指出：「你们也靠他同被建造，成为神藉著圣灵居住的所在。」（弗2:22）
由此可见，「教会」实际上指的是一群人，一群蒙神怜悯和拣选，藉著圣灵的工作在基督耶稣里融入神的家庭的人。哪里有这样的人相聚，那里就有了神的教会。有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有没有一座特定的建筑物，反而不是重的了。
了解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将要看到，在中国教会的某些历史时期，就像使徒时代以及主后最初三个世纪的教会一样，一座专供他们聚会的教堂，甚至一处固定的聚会地点，都曾经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奢侈品呢？
教会的建造者是神
保罗写信给哥林多教会时，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你们是神所耕种的田地，所建造的房屋。」(林前3:9)他直接用「你们」指称哥林多教会，表明他心目中的教会指的是那一群人，而不是一座建筑物。他并表明，哥林多教会以及其他一切属神的教会，都是神所建造的。
彼得同样指出，教会是神所拣选的族类，是「君尊的祭司」，「圣洁的国度」。(彼前2:9)这同样说明，教会的建造者是神，而不是人。所以，教会不同与任何一种社会团体或组织机构，因为她具有明确的属灵内涵。
有位西方神学家，把教会比喻成天国在这个仍处在撒旦的权势之下的世界上建立的「殖民地」。这个比喻，使我想到抗日战争时期的「敌后根据地」。那时，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大半个中国。然而，不愿受奴役的中国人民仍在不断反抗，他们在日本占领区建立抗日根据地，在其中建立中国人自己的政权，管理自己的事务。虽然周围大片的地区仍处在侵略者的黑暗统治下，但在根据内的人民，则好像巳经获得了自由一样。
另一方面，由于这世界仍然处在撒旦的权势之下，所以，教会经历逼迫就是难以避免的事了。从教会最初建立至今，不知经过了多少血与火的磨炼。主耶稣自己就是被残酷地迫害致死的，他的十二个门徒中大部分都是受尽折磨而死。在主后头三百年里，成千上万的基督徒死於罗马帝国的血醒镇压之中。可以说，在过去的二千年里，每当教会进入一个新的地区，总要先经历长期的逼迫和压制。中国教会在过去二百年的经历，也同样印证了使徒行传中所记载的那种大逼迫。(徒8:1-3，17:5-9)
然而，神的应许是信实可靠的。教会被称为「那在上的耶路撒冷」(加4:26)，「神的以色列民」(加6:16)，就是说她己经取代旧约时代的以色列民族而成为神的「选民」、神的「家人」，预定要承受属天基业的「神的子民」。这是何等的福气，何等的荣□！
神建立教会的目的，就是要「神的子民」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上作盐作光，给失丧的世人一个新的盼望和新的人生方向。所以，要看一个教会是否合神的心意，就要看她是否坚守神的真理(提后2:1-2)，是否成全圣徒(弗4:11-15)以及是否努力向普天下传扬福音(太28:18-20)。假如在这三项任务上退缩不前，犹豫不决，教会的生命力就一定不会旺盛，就难免会像建在沙土上的房屋一样，遇到风浪侵袭，就会倒塌、毁坏，最终被湮没在历史的潮流中而无影无踪。
教会的起始
主耶稣是教会的奠基石，是教会的元首；没有他，就没有教会存在的可能。当我们说「教会是神所建造的」时，就等於说「教会是主耶稣所建造的」，因为他本是三一真神中的一位。「万物都是藉著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藉著他造的。」(约1:3) 「万有都是靠他造的，厖一概都是藉著他造的，又是为他造的。」(西1:16)教会也是如此。
当主耶稣告诉门徒说「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在这磐石上」(太16:18)时，他已经向我们表明，他手里拿著天父预先制定好的蓝图，来亲手建造属於他自己的教会。教会的建立，虽然在旧约时代已经藉著「神的选民」以色列人有了预表，但只有在主耶稣降生以后才会正式动工。有人认为，自从主耶稣选召十二门徒之后，就有了最初的教会。诚然，一个有元首、有主要骨干，又有成千上万追随者的群体，称之为「教会」又有何不可呢?
但是，我们看到，当主耶稣说「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在这磐石上」时，他用的是将来时态。不错，主耶稣在地上传道、选召门徒、训练和差遣使徒，确实是为了建立教会。然而，那只是为建立教会作准备，而真正建立教会的工作，必须要等到神奠定了基石才正式开始。
那末，神是如何为教会奠基的呢?
以弗所书五章二十五节提到，基督因爱教会的缘故，要「为教会舍己。」使徒行传二十章二十八节指明，教会是基督「用自己的血买来的。」
现在我们明白了吧? 原来神为建立教会而预定的奠基礼，竟然是让自己的爱子付出血的代价。只有主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天父让他从死里复活以后，教会才能正式建立起来。
使徒行传第一章记载说，主耶稣在复活后最后一次向门徒显现时告诉他们：「不多几日，你们要受圣灵的洗。」又说，「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著能力；并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马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然后，在五旬节那天，圣灵的洗礼，便像火一样从天而降，表明神正式接纳了自己新建的圣殿，让他的灵住进那以基督为房角石，以使徒和先知为基础的教会。
神的教会正式投入使用了！从那时开始，神亲手拣选的忠心仆人们，便按著基督耶稣交付他们的大使命，从耶路撒冷开始，前仆后继地把福音传到撒马利亚，传到西亚、欧洲、北美，乃至全世界。在以后的短文中，我们要特别回顾一下，基督的救恩如何传到东方，并最终传到了「神州」大地上。
(文载「真理报」1999年7-9月号)
